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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 年攝於南非國家野生動物園)


家長二、三十啷噹時,長期派駐非洲,其中有大半時間在盧安達。那是整個1960s。不過他最富戲劇性的外交生涯,是1979年的聖誕夜,蘇聯入侵阿富汗。當時他任職法國駐阿富汗大使館。法國政府緊急撤離法僑和駐外人員眷屬,大使館人員全數留守,他是其中之一。不過這段經歷應該由他自己來說。

年輕人去非洲是理所當然,那裡生活條件艱困,適合精力充沛的年輕小伙子。年輕人不知危險為何物,一回車子在野外被困,有一群鬣狗(hyaena)登時圍上來。他當時完全懵懂於這種動物的危險性,還隻身下車揮手驅趕牠們。雙方對峙了一陣子,他嘴裡發出「噗嘶噗嘶」的驅趕聲,兩隻手還不斷舞動,示意這群鬣狗走開。過不久,這群鬣狗果真滾蛋了。

每提起這件往事,他總是猶悸猶存,驚嚇於當時的無知。喜歡看動物星球頻道的人都知道,鬣狗才是真正的百獸之王,牠們是唯一不把獅子放在眼裡的野生動物,當一群鬣狗盯住某隻獅子,這隻獅子肯定完蛋。鬣狗兇猛而聰明,他們成群結隊,分路追殺獵物有組織有策略,絕少失手。

家長當時因為無知,而在鬣狗面前表現兇悍,鬣狗恐怕被他嚇到了,心想,這個小伙子是狠角色,還是快閃吧。

我的青春歲月也有一股無知的冒險慾望,我所以在新聞戰場上衝鋒陷陣,完全出於懵懂,不知危險為何物。

小的不說,我最經典的冒險經歷是1990年在南非等待黑人民權領袖曼德拉獲釋出獄那段空檔,因南非北鄰的那米比亞(前稱西南非)即將要獨立,我徵得報社的同意,決定隻身前往那米比亞旅行採訪,報導這個獨立前夕的沙漠之國。喜歡看動物星球頻道的人都知道,毒蛇玩家Austin Stevens正是那米比亞人。

那年我二十九歲,代表聯合晚報前來南非採訪。當時全球彌漫曼德拉即將獲釋的揣測,全球知名媒體特派記者群聚首都普利托里亞,等待這歷史性的一刻。

我駐南非的外交人員聞訊都勸阻我,說納米比亞不是一個單身女子能去的地方,尤其獨立前的情勢混亂,沒有治安可言,只怕我會一去不復返。外交人員不說還好,一說我更有興趣了,心想,那正好,我非去不可。

那是一種英雄主義在作祟,我想做別人所不敢,想完成他人無法完成的任務。同事和上司都說我心高氣傲,我要証明我不是心高氣傲,我本來就是這麼棒。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跑新聞唯一的動機就是要打敗別人,讓同業追在我的屁股後面跑,野心勃勃,而且居心邪惡。

外交人員都勸不動我,只好勉力協助我完成前往西南非的相關手續。記得出發那天,前海基會秘書長陳榮傑(沒記錯的話,他當時擔任我駐南非大使館公使或政治參事?)送我去機場。一路上,他仍盡最後的努力勸阻我,一直到兩人一起走進機場大廳,突然傳來一陣英語廣播,向人們宣佈曼德拉已經獲釋了。

我立刻掉頭,並向陳榮傑說,走,回約翰尼斯堡,不去納米比亞了。陳榮傑這時泛起一朵欣慰的笑容。

人的記憶不可靠,這段機場轉折不確定是否做夢夢到?總之,因為曼德拉在我出發前往納米比亞的途中獲釋了,我因而取消西南非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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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觀南非的孤兒院,差點把圖中的寶寶抱回家當小孩)


緊接下來,除了跟著曼德拉的群眾大會跑,就是申請專訪曼德拉。對於這個任務,我駐約堡總領事館一方面基於保僑護僑的職責,一方面看看我能搞出什麼名堂來,就派了秘書魏煥忠與我搭檔演出,冒充本報攝影記者,白天開著那部向台僑借來的白賓士轎車接送我去曼德拉的家鄉小城索威托交涉專訪事宜。魏秘書裝得比我還像記者,他的座車掛外交車牌,一開進這黑人城鎮就會穿幫,那部掛普通車牌的賓士就是他向他的拜把台僑借來。車子開進黑人小鎮,他還打開車窗,伸出手臂比出黑人民權運動的手勢。

他還幫我出點子,說目前全球幾千家媒體等著專訪曼德拉,你聯合晚報在海外沒名沒姓,人家憑什麼為你安排專訪?不送新聞秘書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禮物怎麼行?這不是什麼賄賂,而是人與人之間表示友好善意的見面禮。好小子,腦筋超靈活的,真是做外交的好材料,我趕忙就去物色一份上檯面又不致於貴重到有賄賂嫌疑的禮物。

夜晚我下榻約堡的旅館。約堡黑人多,夜晚治安不靖,白人和亞洲人入夜就不出門了,街上幌蕩的不是黑人就是醉鬼。某個晚上,我無聊難耐,決定出去看看傳說中治安惡劣的約堡街景。我把錢包和護照寄放旅館的保險箱,換上輕便服裝,口袋裡只帶了一串房間籲匙就出門了。

約堡的夜晚出奇冷清,商店關得早,才八點多,街上已經沒什麼人。我隻身以旅館為圓心沒有目的地閒蕩,疾馳的車輛一部部從我身邊劃過,都好奇看著我這個這獨行的女子。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街上有一群年輕黑人男女在路邊嬉鬧,其中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打架,男人揪了她的長髮狂打,女子也不斷揮拳盲打。

我被這個畫面震懾,連忙停下腳步,駐足看著打架的男女。那對打架的男女看到獨行的我,突然不打了,雙方忤在原住各自愣了幾秒鐘,之後,男女又繼續打架,我又繼續往前走。那晚,什麼事都沒發生,我既沒遇襲,也沒被擄。

我隔天向約堡外交人員訴說這件事,大伙都說我不要命了,沒發生意外是上天保佑。在約堡,台灣觀光客被搶是例行的觀光行程,團來團搶,沒一個例外。大家都求我,請不要再做這種事,萬一發生事故,會害大家報告寫不完。如果晚上真的很無聊,可以打電話給他們,他們願意到旅館來陪我喝咖啡,就─是─不─要─單─獨─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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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德拉並未要求事先看題,所有問題都是即席答覆。看著曼德拉就坐在我的眼前,我興奮得不知所措)

說著說著,我接到曼德拉新聞秘書的通知,告知專訪曼德拉的時間和地點。Bingo!我不敢相信我的夢想竟然成真,我即將訪問曼德拉。

專訪那天,魏秘書比我還興奮,一大早就帶著一部傻瓜相機準備陪我去訪問這位即將主宰台斐關係前景的政治家。能夠專訪曼德拉,將把我的新聞工作推向另一個高峰,然而外交人員能夠見到曼德拉,第一手聽見他對台斐關係的評論,也是成就,報告一定寫不完。我和魏秘書兩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仿如夢境成真地進了曼德拉的會客室。我看著魏秘書手上的傻瓜相機,心裡暗暗偷笑,這個雞婆的智多星真是百密一疏,這年頭哪個專業攝影記者不是全副武裝上戰場,有誰是拿著傻瓜相機?曼德拉要是眼尖一點,當場就拆穿他的身份。

魏煥忠是我國第一個見到曼德拉的外交人員,雖然他當時自稱是聯合晚報的攝影記者。

如今和家長談及往事,他也認為我福大命大,納米比亞沒去成,是南非政府救了我,適時釋放了曼德拉。隻身夜行約堡街頭平安歸來也是福星高照,碰到的那群喧鬧的黑人男女也許不是做姦犯科之徒,或者他們也狐疑著這背後可能的陰謀。

總之,我平安歸來,這純粹是運氣的問題。說實在話,年輕時代的我確實福星高照,採訪的手氣也好得不得了。有人走在鬧街會被搶,我單身夜行約堡街頭竟沒事。這一切要感謝老天保佑。

如今報業環境丕變,關的關,裁的裁,報紙記者的黃金歲月儼然已經一去不復返。我有幸見証那個報業蓬勃的盛況,當然,時代在變,回頭說這些,已經沒人愛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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