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賽克女郎

二十多年前我還是聯合晚報的記者，某日早晨我參加時任外交部長錢復的記者會，當天中午就發了一則稿子，重點放在外交圈普遍關注的美國某重量級政要（我忘了是誰）何時來訪的問題，稿子並引述錢復部長的話說：「他答應來台訪問只是一張『rain check』（下雨天的支票），大家不必太在意。」下午見報，稿子全文照登。

當天傍晚，我就接到長官來電告知，小老闆打電話下來問什麼是「下雨天的支票」？記者自己懂，就表示讀者都懂嗎？長官沒有太多苛責之意，只是叫我下回要注意。長官輕輕一點，我自己知錯，連忙向長官表示以後不會再犯。我對長官也覺抱歉，稿子出紕漏就表示長官把關不嚴，長官恐怕也被Ｋ了。

老實講，錢部長當時有約略解釋「rain check」的語意，但我嫌太複雜麻煩，要講得落落長，就省略了。這張支票指的是比賽因雨延期，有票者可等下次補賽時憑票入場；用在約會上面，指的就是這次不克赴會，就順延下次，至於什麼時候？再說。

我後來發現，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整個媒體圈其實都如此。有很多記者去採訪重大學術會議，也花很多時間打字，忠實報導學者的論文和學者的發言，稿子裡面一堆學術名詞和專有名詞，記者卻沒有進一步解釋或說明。但讀者們似乎都很有學問，都能瞭解這些專有名詞及學術概念，所以從來也沒有讀者來函，抗議花了十元買報紙，卻讀到一堆不知所云的新聞。

就在前幾天，蔣家第四代蔣友柏在他的部落格寫了一篇「從林懷民回憶幾個橙果成長過程中的恩人」，他在開頭兩段稍微提及前文批評國民黨榮譽主席連戰2004年總統大選不服輸一事，他說：「可能大家會認為我因為被某些失去『五感』的藍血人和他們的擴音器罵得滿頭包一定心情大壞；其實，並沒有…….（省略）。」

這篇文章很長，有3995個字，從第三段開始都在談論林懷民先生八里練舞場付之一炬的事件。前兩段只有364個字，卻成了當天所有媒體的新聞焦點，但沒有一則新聞稿花筆墨解釋蔣友柏所說的「藍血人」是什麼意思？

我等了兩天，到現在沒有一家媒體解釋或說明「藍血人」的意思。那麼，國民黨動那麼大火氣的原因是什麼？為什麼「失去五感的藍血人」那麼令他們抓狂？

在英文和幾乎所有的歐洲語文當中，「藍血」指的就是「貴族」。但因蔣友柏說的是「失去五感的藍血人」，我猜測這「失去五感」應該有特別的典故吧？是哪五感呢？「失去五感的藍血人」指的又是什麼呢？

於是我向Google求助的結果，發現作家倪匡有一部科幻小說「藍血人」，這裡的藍血人指的是來自「藍血星」的人，由於我沒讀過這本小說，並不知道「藍血人」在這本小說裡是否有特別的意涵。蔣友柏的「藍血人」難道語出倪匡的小說？

如果我還是新聞界的主管，我看到記者的稿子，我的職業反應是拿起電話筒，請記者打個電話去橙果公司問問蔣先生，他所謂的「失去五感的藍血人」指的是什麼？弄清楚了再補一段上來，否則這條新聞稿沒有意義，有誰看得懂？

誰知道我看不懂的新聞稿，大家都看懂了，尤其看國民黨抓狂的樣子，想必「失去五感的藍血人」是什麼打中國民黨要害的用語。但我承認我至今不明白。是我一個人有問題吧？

告訴我，大家都看懂了嗎？有哪位好心的看官可以解我疑惑，「失去五感的藍血人」是什麼意思？指的又是哪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