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大代表最近提案,要驅逐位於紫禁城裡面的星巴克(Starbucks),此事引起CNN的關注與報導。看過報導,我腦海裡總不斷浮現「驅逐韃虜,恢復中華」這八個大字。

這是孫文的口號。孫文是個民族主義者,只要是華人,都聽說過十九世紀的上海租界區的公園門口豎著偌大告示寫道:「狗與中國人不准進入。」

就有好事的阿豆仔不服氣,經過各種考證和追查,發現這則口耳相傳的說法並無實據,既無目擊者,也無相關史料,不過是孫文掰來激發中國人民族情緒的謠言而已。但這則沒有實証的反華標語卻流傳至今,並有效激起華人的反西方情緒。

來看看我最愛讀的「河殤」開卷怎麼寫:「一九八七年六月十三日,吸引成千上萬中國人的黃河漂流探險傳來凶訊:洛陽和北京兩支黃漂隊都在拉加峽下峽翻船遇難,曾經漂過長江虎跳峽的兩位勇士郎寶洛、雷建生也被黃河激流吞沒。國內一時議論紛紛。

據報導,這些青年漂流者是因為決不讓美國人肯.沃倫拿走中國江河首漂權才鋌而走險的。肯.沃倫對此十分不解。他說,你們中國人如果到美國去漂密西西比河,是不會遭到反對的。當然,沃倫先生永遠無法把眼下的漂流,同一百年前西方列強的砲艦在中國江河裡橫行的歷史聯繫起來。可是中國的青年忘不了。」

這是二十年前出版的著作了,二十年後讀來依然鮮活,八國聯軍的國仇家恨依然充塞中國人的心。建議星巴克的老顝M有意進軍中國的台商都要讀讀這本書。

也不知道中國人的悲情幾時休?中國人的國仇家恨一湧上心頭,台灣就倒楣。台灣半世紀來對西方採取門戶開放,政治上親美,當然被中國人視為「叛徒」,只有少數具有國際觀瞻的知識份子羨慕並歌詠台灣走的開放路,可惜這些知識人下場淒慘,就像那些「河殤派」的改革者阮銘和嚴家其等人,他們都亡命海外,不為中國所容。

識者常曰,西方列強十九世紀是以船堅砲利遂行對外侵略,二十世紀以來則是利用資本主義。此話對也不對,既是資本主義,就是自由競爭,優勝劣敗,只要有錢,行銷厲害,就能風靡全球,既然美國能,你為什麼不能?我認為,這還是個資本家的謀略問題。

以星巴克為例,歐洲人在喝咖啡時候,美國人還不曉得在哪裡。就有歐洲人曾酸溜溜地說:「星巴克賣的是咖非嗎?」這無所謂,是不是咖啡自有公論,歐洲人再怎麼鄙視星巴克,星巴克就是把咖啡發揚光大賣到全世界。然後,星巴克咖啡就成了美國的象徵。歐洲人只會品咖啡,不會賣咖啡,怪誰?

星巴克確實厲害,但中國人小題大作,有點可笑。星巴克的厲害有其極限,台灣的85度C就不怕星巴克。

85度C起自台中。一兩年前85度C開張前夕,強力打出「每杯一元」的行銷,引起民眾大排長龍,人潮從此不散。85度C並非三十五元咖啡的鼻祖,「壹咖啡」早就開始了,惜未看到大成功。85度C的成功來自它的地利因素和老闆的謀略。台中幅員廣大,有空間有綠地,以致台中的什麼都大,餐廳超市賣場樣樣都叫地窄人稠的台北咋舌。

85度C總是位於「三角窗」,並採取半開放式空間,有室內,有露天的陽台,滿足空間需求不同的消費者。它的蛋糕也是三十五元起跳,意即,只要三十五元或七十元,就可以滿足坐在露天陽台和三五好友喝咖啡聊是非的閒情,服務生不會趕人。別看它是低價路線,它的裝潢不俗,也就成了都市中產階級的最愛,便宜又大碗,三十五元咖啡也好喝。

反觀星巴克的格局總是在室內,燈光又是昏暗不明,過去進星巴克買咖啡,我總是外帶,我討厭昏暗。台中的星巴克固然仍有人氣,85度C的人氣更旺,我就是被85度C搶走的客人。

因為85度C的成功,台中已經變成三十五元咖啡城。光是大業路上從精誠路到文心路那一段,我算了算,至少有二十家咖啡店,而且人人模仿85度C的半開放式空間,也兼賣甜點,每回經過,也少見有一家店是空的。

惠文路上更有一家「幸福咖啡」,它面對一座新開的公園,視野之遼闊怡人不在話下。它有室內,更有店門口的綠地,暖暖冬陽,坐在綠地的咖啡座,品一杯三十五元咖啡,輕風徐來,看著綁在桌腳的鴨鴨和coffee有限度地奔跑,那種感覺真有說不出的幸福。喝完咖啡,再帶鴨鴨到對面公園的外圍走道(因公園不讓狗狗進入)去玩丟樹枝,讓鴨鴨奔跑減肥,這就是一份台中獨有的休閒情調。

巴黎的露天咖啡是這樣深植人心,多年來,在露天咖啡座品一杯咖啡,就成了台灣人無限的嚮往。85度C和幸福咖啡的成功,在於實現了人們的夢想,而且物美價廉。

台灣是很淺碟的文化體,消費者常常一窩蜂,一時的成功很難保証永續經營。沒有人能預見85度C是否會永久成功,至少在人人皆曰不景氣的年代,它開創了一則商業奇蹟和城市景觀。

假如今日西方列強是透過資本主義在遂行侵略,就應該用商業手段去抵抗,讓商人出面去迎戰。政府的干預有違自由競爭的原則,知識份子更是無力,搖筆吶喊半天,消費者還是我行我素。資本主義的社會是錢在廝殺,知識人只是書空咄咄,寫爽的而已。

假如中國人大不爽星巴克,那換上85度C或幸福咖啡如何?假如中國人又有意見,說咖啡總是西方的飲料,那我們也有天仁茗茶,天仁還有提供精緻茶餐的「喫茶趣」,把華族世界博大精深的茶文化帶進高貴不貴的精緻休閒生活,中國人意下如何?

如果中國人又說,天仁太高檔,那也無妨,我們還有冰飲聖品「茶裡王」和「古道綠茶」,一瓶二十元台幣(在中國生產會更便宜),衛生好喝又止渴。

如果星巴克進駐外雙溪的故宮或中正紀念堂,台灣人會有什麼反應?我猜,沒反應。如果不巧五十公尺外有一家85度C,很可能星巴克佔不到什麼便宜。這絕對無關民族主義,純是消費者口袋決定論。星巴克咖啡至少五十元,85度C是三十五元起跳,品質差不多,後者的空間格局更怡人,您會選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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