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聽過一個笑話,有一個人老覺得自己是蟲,所以怕雞,惟恐雞會啄食他。由於深恐被雞吃掉,他不敢出門,最後只好求助心理醫生。醫生深切瞭解他的問題,經過一番治療後告訴他:「你現在可以昂首闊步走出去,你不是蟲,你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沒想到他走出去沒三分鐘又神色倉皇跑回來,醫生問他怎麼回來了?他說門口有一隻雞。醫生不解說,你已經是人,幹嘛怕雞?他答:「喔不不不不,我當然知道我是人,但雞並不知道。」…….

我覺得發明這個笑話的人,必然來自前殖民地。

就算先人曾被殖民,就算先人曾是奴隸,如果你一再耽溺於黑奴的殖民想像,恕我直言,你還是黑奴。你需要你想像中的主人來告訴你,你已經自由,你是一個和我一樣具有同等聰明才智的自由人嗎?如果你還有想像中的主人,很抱歉,你還是黑奴。

老實說,雞在想什麼,不干我的事。我不會用想像中的雞的思維來定位我自己。

民主政治提供人們自由競爭的機會,透過競爭,你檢視他人的聰明才智,也証明你自己。你要加入競爭的行列,儘情發揮你的聰明才智。控訴不會証明你優於你想像中的主人或前主人。

不幸的是,藍綠雙方似乎各自有一個「蟲蟲與雞」的版本,做為政治操作與族群動員的教戰守則,各自控訴對方的狂妄與自己的委屈。一部份獨派人士掙不開黑奴陰影,偏激外省人也在散佈「被迫害妄想症」,他們也試圖讓其他外省人相信,他們是民進黨統治下的新黑奴。

這一切都是族群動員的結果,以便型塑他群恐懼,做為內聚的黏著劑。

但經過這些年的對抗,藍營還是跨不過濁水溪,綠營依然攻不下台北,顯示這本教戰守則的政治效益已經被利用到盡頭,你再也從中壓榨不出新的政治利益,你能說服的,早已是你的同志。不是同志的,你用族群悲情也說服不了他。雙方已經動員盡了可動員的每一個人,然後呢,從此膠著?從此不戰不降不和不走,或者,要內戰嗎?

答案顯然以上皆非。歷史的使命指引我們,必須跨越。不跨越這條族群鴻溝,不打破南北,台灣不會成為真正的國家。所以要揚棄他群恐懼,要重新認識對方。

但是,在歷史的正義和是非沒有釐清之前,我們(本省和外省)都無法真正放開。歷史的正義沒有正式結算,壓迫者與被壓迫者的角色糾纏不清,你也許可以原諒,但你仍無法釋懷,更無法遺忘。這個問題,我跟你一樣。

台灣歷史過去那黑暗的一頁,必須接受檢視。檢視的起點,必須回歸歷史的本來面目──二二八和白色恐怖是所有族群台灣人共同的創傷,二二八是統治者鎮壓被統治者,不是外省人欺壓本省人;白色恐怖是台灣人共同的恐怖,本省人不是唯一的受害者。我看不出本省人冒犯蔣介石就會惹禍上身,外省人就不會。在那段歷史的黑暗裡,我們(本省與外省)所承受的恐怖是一樣的,我們共同面對的統治者是戰敗來台的國民黨外省集團和他的本省籍幫兇。

我接受二二八和白色恐怖受難家屬控訴威權統治的傷痕,我接受老兵控訴社會或政治的不公,但我沒法忍受國民黨威權統治的兇手或幫兇還在政壇指責民進黨的不公與不義。兇手及其共犯受審吧,他們一日逍遙法外,族群就無法和解。

政治論述的錯誤出發點,是將他群視為一體亂打一通。綠營裡面有你討厭的新潮流,外省族群當然也有試圖理解的中間派,而且受同儕討厭的程度不下新潮流。呼應前文所提及,面對台灣獨立,外省族群的反應不一,有猶豫,有觀望,有騎牆,有抗拒,極端者甚至不惜通敵叛國,引進中國勢力以自重。

檢驗國家認同的方法其實很簡單,體育競技向來是民族主義的最佳指標。請問試問中台體壇對決,你聲嘶力竭地為哪一隊加油?答案相同的,就是同一國,哪怕你是什麼族群或血統?

某一年,我曾有年輕外省同事,拿著「青天白日旗」去看洲際杯中台棒球賽,回來聲音都啞了,還興奮地轉述「中華隊」如何痛宰「大陸隊」,可惜的是,她怎麼投都不會是綠營。道理很簡單,一個認同台灣的外省小孩,投票行為還是接受族群情感的召喚。為什麼以台灣意識為旗幟的民進黨,吸引不了這種台灣認同強烈的年輕外省人?這就是族群動員的結果。

沒關係,只要我們加油的是同一隊,哪怕我們的詞彙不同,我說「台灣隊」和「中國隊」,他說「中華隊」和「大陸隊」,只要國家認同一致,其他的差異就讓他自已去釋疑,但是在他釋疑的過程,你得給他一個擁抱建國的理由,一個支持台獨的說法,而且態度很重要。

如果你還有一點族群和解的願景,勇敢跨越吧!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馬賽克女郎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