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背上的她難掩驚喜,沒想到因緣如此巧合,她已經在馬背上了。馬匹才在草坪繞了幾圈,她似乎抓到了要訣,卻意識馬匹輕輕加快了腳步。雖然她自知,與這個三度見面的陌生人在這裡騎馬稍嫌荒謬,若傳了出去,不被人說成水性揚花才怪,但馬上的滋味確實神奇,她就要求威瑟比再快些。

 

於是他的馬鞭輕輕一揮,馬兒果真繞著草坪小跑步。他緊拉馬繩,讓馬匹以他為圓心繞圈圈,以防馬匹失控狂奔。他見她頗有天份,一點也不像初次上馬的新手緊張,就問:

 

「想不想再快些﹖」

 

她點頭。於是他一個飛躍跨上馬背,馬鞭一抽,馬頭便往山後的樹林奔馳而去。馬蹄盡情馳騁,這是她初次體會快馬飛奔的滋味,而這神奇的滋味又是白種人賞賜她的。在淡水,生活的特權和樂趣似乎只屬於白種人,當地漢家相形鄙陋之餘,只有歆羨垂涎的份。他抓著馬韁的雙臂這時緊緊圈住她的身體,她感覺他的身軀正緊貼她的後背,他的臉頰幾乎已經貼上她的臉。這是她第一次與一個男人如此猥近,又看不出他有輕狹的惡意,她正遲疑於應對,他是刻意狹近,抑或是無心的貼近呢﹖

 

她當然不知道,從提議教她馬術開始的每一個細節,其實都是他的試探。淡水通英文的讀書人沒幾個,更別提女人,沒想到他竟碰上一個。他想試探這個淡水女子和他過去熟悉的閩江口岸的漢女有何不同﹖她才感覺馬蹄漸歇,他的臉頰已經貼上她的臉,輕聲於她的耳畔道:

 

「周日的下午,怎會來這裡呢﹖」

 

「你呢?」

 

「上帝叫我來這裡與妳相遇。」他說。

 

他說罷,就一手鬆了馬韁,用來攬住她的腰。她一時不明白這意味什麼﹖是外國男女正常的禮節嗎?她正猶豫於應有的反應,他卻保持一手攬她的姿勢,輕輕鬆鬆與她共享騎馬樂。她確實想學騎馬,只好告訴自己,這一切也許都是正常的,也許外國男女都是這麼磊落的。

 

日頭一寸寸往下掉,寶惜想著該回家了,他只好抱她下馬背。他將她懸空抱在懷裡的時候,就讓自己的鼻尖湊到她鼻尖說:

 

「下個周日的這個時間,我教妳馬術的第二課。」他抱她下馬時說。

 

她雖然側過臉去,慌張躲開他的鼻尖。他看著她朝日陽的方向走去時又大吼:

 

「一定要來!」。

 

寶惜走在回家的路上,無時左顧右盼,就怕方才樹林裡的舉動被人撞見了。想起威瑟比方才的膩近,她的心跳砰砰,這可不是開玩笑。

 

寶惜回到家,剩菜已經等著她。有泉和孩子們早已扒過了晚飯,只有來金痴痴等著女兒,有泉只坐在門口搖扇子。寶惜一上桌,來金就急著問她,看見老夫人和芳雨少爺不﹖芳雨少爺可還像從前活跳﹖

 

寶惜從兜裡掏出一只紅包,擺上飯桌做為答覆。來金拆開紅包,那包裡的錢雖不是大數字,她的心坎又是一陣暖熱。

 

「只恨我這條腿不堪走,過幾天妳就上吳家向老夫人說謝,順勢去探望她。」來金拿了筷子,將盤底剩菜全刮進寶惜的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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