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郭家的鄰人們終於了然事情的真相。真是淡水災噩的一年,淡水此刻正漫天喧囂地喟嘆郭家那個前途似錦的青年。可惜啊,書不好好讀,竟誤入歧途了。

 

郭寒松在北京下獄,郭秀才也被押進了官廳。留日的淡水知識青年落得如此下場,這是何等驚天動地的大震撼,罪名居然是辱君犯上、結黨謀反。對於皇恩普照的淡水人,辱君犯上已經該死,還敢結黨謀反,真是祖上無德啊。郭寒松已經被打入大牢,淡水人正人人延頸走探郭秀才的命運,他會被押赴北京嗎?他會受到株連,與子同罪嗎?

 

郭家的親朋好友此刻都不敢與郭家往來了,該死呀,養出了一個大逆不道的兒子,簡直造反了!此刻仍和郭家利害與共的,只有吳芳雨。吳芳雨此刻卻感覺無力,他的管道僅只於淡水,只因地方官愛錢,有錢就能交到利害相符的朋友,碰到緊要關頭,錢就能替他辦事。但此事攸關清廷命脈的延續,豈是一個淡水富家就能左右?

 

事情只因寒松對時政早有怨懣,經常與平日相投的唐山留學生在日本的學報撰文批評時政,不但籲請清廷從根加速體制的革新,又痛陳以太后為首的保守勢力,更一一點名太后身邊的『禍首』,與朝廷維新派的革新之說相互呼應。尤其這些留日學生又主張全盤西化,不但要學西洋科技,還要學西方的君主立憲,更是為清廷保守派所不容。清廷因而懷疑這批留日學生背後有日本政府的指使與撐腰,早就派了朝廷鷹犬混入這批學生當中,搜集這些留學生的反朝廷事證。

  

吳芳雨此刻能力所能及的,便是使力運用官府的朋友為郭秀才擺脫株連。郭秀才是錦繡行的文膽,吳芳雨和官方往來的文書都由郭秀才包辦,就算吳芳雨不為私誼奔走,也必須替錦繡行的利害打算。萬一郭秀才被株連,錦繡行在官府眼中的地位也會跌價,清廷若因此要清算錦繡行,到時一筆筆官商勾結的爛賬連鎖揪出來,一干人麻煩就大了。他只好暫時忘了寶惜,先全力奔走再說,畢竟事業和身家財產要緊,沒有錦繡行,他吳芳雨便不再是吳芳雨。

 

吳芳雨果真忙碌起來,平時他再忙,總能找到空檔和寶惜相會。這陣子芳雨為寒松奔走,自然冷落了寶惜。寶惜盼不到芳雨的行蹤,又不便上吳家打聽,休斯太太一差她上街打點雜務,她就開個小差,頭一轉往郭家去了,一來打聽郭家父子的消息,順便打探芳雨的行蹤。卻知寒梅一見到寶惜就哭不停,真是家門不幸,哥哥觸怒朝廷,父親又被押進官廳偵訊,郭家只剩寒梅她娘和幾個孩子,真是婦孺當家。寒梅說,她和她娘已經去探視過她爹。

 

由於寒松身在日本,受著日本主權的保護,清廷的海外特務不敢對他採取行動,天真的寒松竟以為宮廷的維新派尚能做主,以致能夠以開明的態度面對指陳。寒松在日本完成訂親,便與未婚妻啟程赴北京,想進一步結合維新派文人,鼓動風潮籲請清廷全面改革,並藉機與原籍北京的未婚妻完婚。殊不知寒松在日本早已受到清廷特務的跟監,他才在天津下船,還來不及轉赴北京,便遭到逮捕,逕行押往北京治罪。寒松的準丈人也因此丟了官,正被株連問罪。

 

「幸好吳老爺替我爹作保,說我爹平素安份,並沒有反朝廷的言論和作為。嚴清華和幾員文友也去替我爹作証,說我爹和外國人沒什麼往來,是效忠朝廷的讀書人。我哥寫回來的信又燒得快,官府並沒有找到給我爹治罪的証據。現在只等官府結案,我爹應該就沒事了。」

 

寒松!寶惜感嘆此生真是命定無緣,即使寒松當初對她有意,如今寒松下獄,她也只有一世空等了,幸好芳雨的及時出現挽救了她,唉,命運呀命運。

 

「那妳家阿嫂怎麼辦呢﹖」

 

「看吧,我阿娘說,橫豎沒行過大禮,她若再嫁,咱也沒話說。北京那麼遠,誰顧得到呢?眼下能保住我爹,已經是老天保佑了。」

 

「願上帝祝福有情人終成眷屬。」寶惜這番話是意指寒松和他的新娘,也意指她和吳芳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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