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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翻思了幾夜,寶惜連忙寫了一封信,假藉順通行的名義託人送到了錦繡行,誰知芳雨回信說他忙,說才忙完郭秀才的事,最近又要赴官府的約,只因官府近日頻頻邀集地方有力人士共商防台大計。他只保証過一陣子一定來看她。

 

接到回信,她的心跳停頓了,這是芳雨撤退的信號嗎?或者芳雨的風流習性復發,又有了外頭的女人,正流連於新寵的身邊?

 

想到新寵,她的生活已經混亂了好一陣子,她總沒忘記寒梅向她私語過的吳芳雨,和他在外頭的風流賬。為了這事,休斯先生交待的事她常出錯,休斯已經警告過她好幾次。偏偏這事她找不到人商量,寒梅雖然已經信了教,這陣子她和寒梅也走得近,但寒梅是個毫無情事經驗的女孩;她也不能和自己的娘商量,她若知道女兒已經當了芳雨婚外的妻子,她不敢想像她爹娘會有什麼反應?想來想去,她只能找牧師娘,牧師娘見過的人不少,她相信牧師娘不但能替她想辦法,也一定能替她守密。

 

已經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乘禮拜日做完禮拜的空檔,寶惜走向庭前理花的牧師娘。牧師娘一邊修剪七里香的枝葉,一邊聆聽寶惜不知從說起的故事。寶惜吞吞吐吐地從壽茶說起,才提到洋行的相會────。

 

「寶惜?」牧師娘顯然受了驚嚇。「妳說真說假?妳沒和他───吧?」

 

牧師娘還心存一份希望,但願寶惜只是誇張其詞,但願一切尚未逾越,這事來得太突然,牧師娘是如此毫無防備。

 

「聰明姐,我不知道怎麼辦?」說到這裡,寶惜已經哽咽。

 

淚珠自寶惜的眼眶滾下,牧師娘才發現不是寶惜的誇張,而是已經發生的事實。她擱下手中的花剪,腦中有片刻空白,她看著低頭啜泣的寶惜,回想她初嫁牧師邸那年,寶惜還是個天真未泯的少女,而幾年的光陰才過,這女孩就驚傳如此遽變......。

 

「如今事已發生,萬一吳芳雨改變主意,那妳往後的人生怎麼辦?為什麼偏偏是吳芳雨呢?他已經有三個妻後,這事妳偕牧師不知有多傷心啊。寶惜,淡水好名望的男士不少,怎麼偏偏是他呢?」牧師娘知道此刻說這些都已嫌遲,可是,怎麼偏偏就是吳芳雨呢?這是老天多麼惡意的捉弄呀?

 

「聰明姐,千萬不能讓偕牧師知道呀!」

 

「寶惜,吳芳雨不是認真的。他看妳年輕漂亮,又看妳信了基督教,他不想將妳娶進門,就百般拖延說親。想看覓,淡水哪一戶有名望的人家要娶基督徒?我當年為了要嫁偕牧師,可遭遇多大的羞辱?更何況是吳芳雨呢?」

 

寶惜捂臉哭了。牧師娘的言語比花蕊還刺痛她的心,畢竟花蕊只是外人,而她原以為牧師娘會安慰她,還會替她想辦法,沒想牧師娘一樣潑她冷水。告別了牧師娘,寶惜才發現已經沒有求助的對象,彷彿人人都上了天堂,空蕩蕩的地獄只剩她一個人。

 

「寶惜,聽我一句話,不要再和他來往,馬上和他切斷關係。妳偕牧師這些年一直在替妳操心婚事,只要緣份一到,上帝一定保佑妳找到幸福的歸宿。」

 

「聰明姐,千萬不要告訴偕牧師。」

 

牧師娘看著寶惜離去的背影,混沌的思緒迄未理出頭緒。從寶惜呑呑吐吐又片片段段的敘述裡,她只猜出寶惜正在和吳芳雨交往,單純的她,並不知道寶惜早就委身於他。然而光是想到寶惜和吳芳雨交往一事,就讓張聰明措手不及又震驚莫名,和一個三妻四妾的男人交往,違反了基督的教誨和基督徒應有的德行,這是淫邪,也是罪惡。

 

牧師娘這時想起書院教職團有人告訴她,說曾經看見寶惜和一個外國人在樹林共乘一馬。牧師娘當時只訓誡了那教職團的職員,所謂『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任意議論他人品行並不是基督徒應有的品德,如今她細細對照了寶惜告訴她的事,莫非寶惜進了洋行,已經變得放浪了?

 

不,和吳芳雨交往的事攸關寶惜終身的幸福和淡水宣教團的名譽,牧師娘雖然知道自己違反了寶惜心事的付託,但她不能坐視事態的發展,她一時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幫助寶惜,於是她決定讓偕牧師知道,而且必須讓他知道,上帝一定會賜予智慧,讓偕牧師找到幫助寶惜脫困的辦法,也免讓淡水宣教團遭到當地人士的訕笑。

 

想著,牧師娘丟下手中的花剪,轉身就走進館邸,尋向正在書房研製昆蟲標本的馬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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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賽克女郎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