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吳芳雨離開蘇家,他也暫時走出寶惜的生活,這時卻傳出他的一艘貨船遭到法軍扣押,只因法國軍艦已經封鎖北台灣的海線,來往這條海運線的船隻都會遭到法軍的檢查。消息傳來的時候,連順通行也遑然。但寶惜並不明白何以錦繡行的船隻遭到扣押?

 

「官方的消息說,吳利用貨船的名義替台灣當局運送軍火,被法國軍艦攔獲。」休斯先生說。

 

「那吳先生的損失很大嗎?」寶惜追問。

 

「損失是有的,但軍火部份是受官方委託,官方當然會補償他的損失。他也太大膽了,這種事還沒幾個人敢做,可見官方多信任他。」

 

閒聊了幾句,休斯先生突然想起那紙外商陳情信只缺威利洋行的簽名,順通行的外籍職員此刻又都在外洽公,於是就將陳情信交給寶惜,命寶惜帶著情信去威利洋行讓查爾斯.威瑟比先生簽名。外商決議此事的當時,威瑟比正在外地,這張信函就缺威瑟比的簽名了。

 

寶惜細讀了那紙陳情書,發現是淡水外僑聯名請求官府保護的陳情狀。大意是說,自法國軍艦出現外海,民間排外情緒高張,致暴民蠢動。根據淡水長老教會和英國領事館的消息指稱,淡水外郊已經發生多起暴民攻擊當地基督教徒的事件,陳情信並指稱有人揚言要殺害所有外國人,外僑因而聯名要求官府,派員保護淡水外商的財產和人身安全。

 

馬僮奉命準備馬車,護送寶惜赴威利洋行的時候,休斯太太才知道丈夫命寶惜公出,就對丈夫說:

 

「威廉,此時淡水治安那麼壞,你難道不擔憂蘇小姐的安全嗎?萬一她在途中遭遇搶劫或傷害,你如何向馬偕交待呢?」

 

休斯太太言之有理,淡水近來治安大亂,尤其寶惜一個單身女子搭乘外商的馬車,目標更加明顯。休斯回頭想想,算了吧,反正淡水外僑全簽了名,也不差威瑟比一個,尤其他對威瑟比的離群素來嗤之以鼻,真不懂威瑟比在搞什麼鬼,他平日不但獨來獨往,與英僑圈也不走動,淡水的英國人談起威瑟比也只能聳聳肩,沒人能說出個所以然。

 

休斯太太的警告猶言在耳,嚴清華就匆匆來了。他來替偕牧師傳話給寶惜,順便通知休斯先生,關於淡水長老教會的動態說:

 

「仇外份子零星攻擊基督徒,又搗毀了近郊的教堂,偕牧師稍早上書劉銘傳,緊急要求劉大人維持治安。劉銘傳回了一道令紙說,眼前戰勢一觸即發,軍中仇外情緒高昂,若分派士兵維持治安,萬一情緒激憤的兵丁假公仇殺教民,屆時連治罪都難。為了全力應付清法戰勢,並免節外生枝,劉大人建議偕牧師先疏散教民,等戰事紓解,劉大人再來收拾仇外暴行。偕牧師認為有理,眼前應付戰勢要緊,勉強為難劉大人分散兵力保護教民,確實不可行。」

 

嚴清華向休斯先生報告完畢,轉身對寶惜說:

 

「偕牧已經通知妳全家暫時南下躲避一陣,等局勢恢復再回來。」

 

「清華哥也南下嗎?」寶惜問。

 

「不,我陪偕牧師留下,處理和官府交涉的事。偕牧師和妳爹娘是放心不下妳,偕牧師特地差我來問問看,是否休斯先生願意讓妳也疏散到下港。」清華這時轉身看著休斯夫婦說:「休斯先生,您的意思呢?」

 

休斯還沒答話,寶惜就說:

 

「清華哥,順通行最近需要幫忙,請偕牧師放心,休斯先生和太太都很照顧我,我留在淡水不會有事的。」

 

寶惜的答覆也說中了休斯夫婦的心意。自從戰事吃緊,順通行的傭人幾乎都跑光了,只有缺錢不怕死的才肯留下來。法軍的動作越來越頻繁,會不會真正動手,外商至今抱持觀望。順通行在淡水的利益太龐大,不能輕言撤離,而法軍封鎖淡水外海以來,一副要打不打,態勢一直呈現膠著,外商圈的心情也被懸在半空中,要打還是不打,法軍遲遲不表態,致使外商是否暫時撤離,也迄拿不定主意。

 

橫豎法軍已經封鎖外海,港務蕭條,有泉眼前無活可幹,帶著一家妻小南下避難不啻好方法,問題只是寶惜。有泉夫妻放心不下女兒,當然希望寶惜同行,於是馬偕表達了心意,馬偕便派了清華來和休斯夫婦溝通看看,既然寶惜卻回話要留在淡水,馬偕就不勉強,她畢竟是洋行的職員,要南下避難也得休斯放行,寶惜願意留下來幫忙,馬偕也不好說些什麼。

 

寶惜此刻不願離開淡水,其實是放不下吳芳雨,尤其又聽說錦繡行的船隻遭到扣押,可見吳芳雨果真是為戰事奔走。她稍早在街坊聽說吳家老小都撤至下港避難,吳芳雨仍然留在淡水,少了吳家人的耳目,這不正是她和芳雨難得的空檔嗎?

 

她依然等待奇蹟的出現,希望芳雨為她帶來喜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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