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越來越火紅。紅化紫。紫化藍。藍變黑。直到室內的光線也一片昏暗,只有月光從窗口透射進來的微弱光線。

 

這時她看見威瑟比走進來,他在透射進來的月光之中檢查她臉上的瘀傷。而後,是一陣很冗長的無言。

 

砲火暫時止息的此時,在這暗藏殺機的寂靜夜裡,他的每一個撫摸再度勾起一幕幕撥弄她心弦、以及某些夜闌人靜裡因他而起的心跳。

 

「我被官府通緝了。」威瑟比的語氣比此刻的海面還要平靜。

 

「為什麼?」黑暗的斗室中傳來她的詢問。

 

「我沒法向妳解釋。這件事目前只有妳知道,也許不久就會傳開,請妳暫時替我保密。」

 

「那會怎樣呢?你會被送進大牢嗎?」

 

「不會,外國人有治外法權,但我會被驅逐出境。」

 

「你什麼時候走?」

 

「不知道。被官府逮捕了,或者待不下去的時候,就會離開台灣。」

 

「現在淡水到處都是清軍,你不怕被抓?」

 

「放心,現在官府和軍隊全心應付法國人,沒人有空理我。」

 

「你為什麼告訴我這個?」

 

「因為我要讓妳知道。換句話說,我在台灣沒有明天,我隨時會被驅逐出境。」

 

斗室的空氣與此刻的黑暗一樣緘默,好像靜靜地凝結在某一點上面。寶惜的心彷彿寧靜大海上的一葉孤舟,茫茫飄浮於海上,沒有方向。她一直相信她深愛著芳雨,卻不明白為什麼對眼前這個白種人有著奇怪的情愫。

 

「妳那個馬術很好的朋友是吳吧?」這一次,黑暗中傳來他的詰問。

 

黑暗掩飾她的慌張,她用沈默來代替答覆。良久,她才說:

 

「為什麼馬術很好的,一定是吳?」

 

「當地人沒有人的馬術比他好。而且錦繡行的英國人告訴我,妳常去那裡密晤他。」

 

又是良久的沈默,間或傳來疑似海潮的聲音。她不確定,因為不知道離海口多遠?

 

「他是妳的心上人吧?我說過我要和他競賽,可惜一切己經遲了。」

 

靜謐的黑暗中傳來她的哭泣,她此刻恨透了吳芳雨,誰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不是浮木,而是一艘快要滅頂的船隻。

 

「好好睡吧,我明天就送妳回去,再不送妳走,我會控制不了自己,再來就走不了了。」說完,他關上房門,留下黑暗中的她。陪伴她的,只有窗外的月光。

 

那晚,她一直傾聽四週的聲響,可惜一整個半夢半醒的夜晚,她什麼也沒聽見,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曾經睡著。翌晨等他走到她的床前喚醒她時,她發現自己依然是半睡半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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