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金的喪事辦完,休斯就派人去傳寶惜,要她立刻回洋行幫忙,平時有寶惜,不覺得她很重要,如今少了寶惜,休斯才驚覺少了與當地溝通的左右手,讓人渾身不習慣。寶惜心想,她正好藉機去請辭,既然已經要嫁入豪門,該是她與順通行告別的時刻。

 

休斯聽到她辭職的決定,稍顯驚訝,就問了緣由,寶惜就將她即將嫁入耿家的決定說了。

 

「喔?對方是怎樣的男士呢?」

 

「他是一個死人。」

 

「死人?」休斯怕自己聽錯了。

 

是的,寶惜把這樁冥婚的梗概說了。休斯無限震驚,過去確曾聽說過漢族冥婚的習俗,他當時只以為是荒誕不經的鄉野傳說,沒想到如今活生生發生在他的眼前。

 

「蘇小姐,妳是認真的嗎?」休斯仍然不能相信。

 

「休斯先生,我對您說的都是實話,請恕我沒法再為您效力。請替我問候休斯太太,我想念她,也會永遠懷念她。」

 

「請恕我直言,這真是太荒謬了。我固然沒有立場對妳的私事表示意見,但站在同事的立場,我必須說,這樁婚事是不可接受的,我無法想像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妳,竟會接受這種安排,不可思議。」

 

休斯是個極端自抑的人,寶惜從未聽聞休斯公開議論他人私事,這些話如今從他口中說出,可以想見他的看法有多強烈。

 

「我能幫妳什麼嗎?」休斯說。

 

「我只想知道您是否有查爾斯.威瑟比先生的消息。」淡水的外僑圈就這麼小,大家安危與共,一個人出事,所有的人就會相互奔走打探。

 

「聽說他們一行買通官員,搭外籍渡輪走了,船上有英國籍僑民看見他們。」

 

「他真的如官府告示說的,私販軍火,圖謀唆使山地人謀反嗎?」

 

「私販軍火確有其事,官府已經掌握他走私軍火的線索,幾個收賄的海關官員已經招供,替他上山易貨的漢人中介也認罪了,官府已經將相關証據交給領事館。致於意圖唆使謀反,那是他們的恐懼,不是事實,是胡亂推斷的罪名。威瑟比只是賣槍而已,為什麼要唆使謀反呢?那對他有什麼好處?」

 

聽到威瑟比安全離境的消息,寶惜此刻也分不清是喜是悲,彷彿感覺早已麻木。不過至少証實了他的離去,不必再懸念他的安危,難道這真是永別了嗎?

 

她此刻又想起她即來的婚事,她想像自己將成為一個死人的妻子,連丈夫的長相也看不見,而丈夫死的時候不過是個四歲的孩子。但她將擁有享用不盡的錢財,像吳芳雨的元配一樣,她終於得到了名份。她只擔心,萬一耿家又說福笙鬧著要討小,那將是何等場面?

 

那天寶惜向休斯道過再見,就靜默著走出順通洋行的大門,休斯站在大門目送她的去影,全淡水都看見一個邊走邊哭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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