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藝術形式日益眩目繁複的電影,舞台劇的表演形式顯得枯燥而單調,以致它已經難以成為大眾藝術。然而本月稍早有機會觀賞果陀劇場的舞台劇新作〈回家〉,我驚訝地發現舞台劇在台灣竟還有這麼多年輕的觀眾群。

 

那場周六下午的演出,在我座位所在的中油大樓國光廳一樓,我用很不科學的目測法推定,座位大約有八分滿,其中八成以上的觀眾是三十五歲以下的年輕人。

 

我的印象似乎不是錯覺,因為那個周末,成大醫七的麗莎也正好北上應徵台北的醫院,在閒聊之中,她告訴我,每有知名劇團南下演出,她總會和男朋友相攜前往觀賞,這其中包括果陀的劇作。看來,相較於年輕人對不同表演藝術的好奇,我似乎顯得有點孤陋寡聞了。

 

不過,〈回家〉讓我有機會重新認識舞台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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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齣劇作是改編自美國劇作家田納西.威廉斯(Tennessee Williams)的作品〈玻璃動物園〉。對於非舞台劇迷而言,威廉斯或玻璃動物園或許顯得陌生,但是一提起〈慾望街車〉,大家可能就不陌生了。Yes,〈慾望街車〉正是威廉斯的作品。

 

也許沒有讀過原著某種程度而言是好事,才不會做無謂的比較。我一直相信改編作品一旦完成,它已經脫離原著而有了獨立的生命。與其說〈回家〉是一部改編的作品,不如說它是一部本土化的劇作,原作中的美國家庭變成了台灣的家庭,而劇作的主題與精神是無須改編的,因為它所處理的,是人類某時共通的生命情境──失落與挫折。

 

這是一個逃家的遊子對家庭──早年離家的父親、喋喋不休的母親,以及跛足而自我封閉的姐姐──的回憶。

 

悲劇是有遺傳性的,不是父親遺傳給兒子,就是母親遺傳給女兒。敘事主人翁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丟下家庭去跑船逐夢,只留下懸在客廳牆上的一幀照片。父親的離去成了這個家庭揮之不去的殘缺,母親深陷於失落的痛苦無法自拔,透過她的喋媟不休,而將她的痛苦轉嫁給一對兒女;女兒因為跛足而自卑,從此封閉自己,不敢與人往來;兒子懷著文學的憧憬,卻必須負擔家計,終成了快遞公司的小職員,領著卑微的薪水,又終日流連電影院自我麻痺,冀圖在電影人生裡尋找慰藉。

 

終於有一天,因為一個陰錯陽差的安排,悲劇發生了,兒子再也受不了終日以嘮叨來發洩苦悶的母親,他步上父親的覆轍,逃家而去……………….

 

這是一部非常有力量的作品,全劇籠罩著深沈的悲劇氣息:受挫的母親、徹底封閉的姐姐、抑鬱的弟弟,和一個偶然闖入而掀起風暴的男子。簡單的四個人物,一個單一佈景,卻能藉過故事和對白的強烈穿透力緊抓觀眾的心扉。

 

當然,飾演母親的演員譚艾珍是靈魂人物,她一身都是戲,聲音更充滿了戲劇感。如果這個劇中家庭悲劇的由來,是父親的離家,那麼母親的角色無疑放大了悲劇的效果。由譚艾珍所飾演的母親,不但把悲劇感轉嫁給兒女,也傳染了觀眾。

 

我細心思量,戲劇形式如此單調的表演藝術,為什麼還對觀眾保有如此的魔力呢?我所得到的粗淺答案是:舞台劇直接面對觀眾,和觀眾幾乎是零距離的關係,它的濡染力自然直接而強烈。電影的形式雖然華麗而豐富,與觀眾的距離畢竟太遠了。觀賞舞台劇,就彷彿看著一椿人間情事活生生在眼前發生,那種親眼目擊的力量是直撲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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