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 採菇紀行──開糊的喜悅（6~3） @ 馬賽克女郎

（這盤雞油菌是早晨林中健走的斬獲，數量雖然不多，總算開糊了。它的學名是 Cantharellus cibarius，法國人稱它 girolle）

六月二十一日，周一，陰天，晨間溫度八度，白天最高氣溫十八度。早晨九點，我們出發去找野菇，沒有任何線索，全憑家長的直覺。我們找到一處看起來不錯的栗子樹林，就換上雨鞋入林尋找。樹林有很多長刺的植物，會刮人也會刮長褲，更恐怖的是有吸血跳蚤，也就是我們俗稱的「蜱」，穿長靴是必要的防護。

法國野外沒有致命毒蛇，不必擔心蛇吻。有些地區有微毒的蝮蛇，被咬到患部會腫成兩倍大，打一針就好了，不會要命。法國野外最可怕的是吸血蝨子，會鑽入皮膚裡吸血，最好把身體包得緊緊。再者今年的六月特別冷，此刻室外溫度是攝氏十度，我穿的是冬裝。

家長的直覺不錯，入林不久他就找到第一株雞油菌。我們兒時在學校得到的知識說，顏色越鮮豔的野菇越可能有劇毒，這是錯誤的，雞油菌就是鮮豔的橘色，而且美味指數屬於三鍋級的頂級菇，巴黎的蔬果店一到夏天就找得到，都是農人在野外摘來，有的是從前東歐國家運送而來。

（今早發現的第一朵雞油菌）

在樹林搜尋了約十五分鐘，他已經找到好幾株，我卻毫無所獲，正深感挫折。可能是早上咖啡喝太多，走著走著我竟內急如火。我告訴家長，我要就地小解，請他幫我把風，家長叮嚀我務必找一處空曠地，且不要離地太近，以免吸血跳蚤上身。我領教過蜱的厲害，真是小解得七上八下。

四年前我在法國鄉下中過鑣，一開始只發現膝蓋附近有一個小黑點，四週有點發紅，並沒有太理會，誰知道那黑點越來越大，四週越來越腫痛，朋友給的藥膏擦了沒用，四五天過去了，黑點已經膨脹到大約直徑0.4公分，患部也痛到連走路都困難，去看了鄉間醫生，醫生才說是蜱，它吸了血當然越來越大。

他用沾滿藥水的紗布按在患部幾秒鐘，把跳蚤殺死之後，才用鐵夾子將跳蚤從皮膚裡夾出來，又讓我吃了一星期的抗生素。他說跳蚤在野外子長滿細菌或病毒，為了預防感染，抗生素是必要的防範，而且遭蜱感染有時會導致可怕的萊姆病（Lyme Disease），不可不防。

小解的時候，我一方面想著蜱，一方面想到麻將的牌友普遍相信尿尿可以改運，說不定採野菇嘛也通。小解完畢，我才站起來，眼光就好死不死落在一株雞油菌上面，我興奮得叫家長快來看，我開糊了，而且是很漂亮的一朵，尿尿果然會改運。這一改運不得了，我喊完家長，立刻又看到旁邊長了一群。嘿，先人的麻將智慧果然厲害，連家長這個阿豆仔都不得不折服。

（改運之後發現的一群雞油菌，中間的尺寸對照物是我的戒指）

不過我的運氣很快就用完了，好長一會兒，我和家長再無斬獲，家長竟然叫我再尿尿一次。我心裡咒罵這個白種人一點自尊心也沒有，為了區區幾株野菇，竟然叫我冒著吸血蜱上身的危險，光著屁股在野外小解。我說，根據先人的智慧，必須是真內急才會改運，而且運氣不會光顧兩次，一直尿尿是沒有用的。

我們在樹林裡搜羅了一個多鐘頭，眼看快要近午了，只好離去。說也奇怪，不同的菇類似乎各有地盤，我們在某些林子不斷看到某種特定的蕈類，在這個林子裡，我們找到了一些雞油菌，卻沒看到半株波爾多蕈。不過波爾多蕈的帽子太像枯葉，而且它的肥大根部通常被枯葉或泥土遮蓋，除非眼力極佳，或者目光好死不死就落在一朵波爾多蕈上面，否則真的很難發現。

今早發現的雞油菌數量不多，打了四顆蛋，用橄欖油煎了蛋包菇，配上昨晚剩下的小牛肉，再加一點蕃茄沙拉，午餐還算豐盛，蛋包菇是意外的收獲。才吃完午餐，尚傑克又來敲門，他早上收獲豐富，忙不迭就送來一大盤戰利品，有兩株碩大的波爾多蕈和幾株小的，還有半盤雞油菌，歐買嘎，這一切彷如奇遇，有這麼美妙的事情？！

（蛋包菇佐小牛肉）

尚傑克說，他在這裡長大，又繼承了父母的房子，每年夏天都會來這裡渡假，各式野菇對他來說已經不稀奇，對他而言，每天清晨在林中散步才是他最大的樂趣。這些戰利品只是他林中健走的額外收獲而已，不算什麼，波爾多蕈再美味，他也不可能餐餐吃，看到我們這麼興奮，他也很高興。

下午我們去鄰近小城採購之後，回程又鑽進林子散步兼尋菇。我們都同意尚傑克的採菇哲學，鄉下最大的樂趣無非是原野漫步，採菇只是附帶的收獲而已，就算空手而回，至少得到了健行的喜悅。這一趟我運氣不錯，竟然連續找到兩顆漂亮的波爾多蕈，雖然個頭還小，總是好的開始。這是有生以來，我第一次找到波爾多蕈。今天真是創了紀錄，早上找到雞油菌，下午發現法國的菇中之王。

（在橡樹下發現了一枚小波爾多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