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賽克女郎

飯湯不同於粥。後者是拿米加很多水，直接煮成粥；前者是把飯煮成湯。廣東菜裡的滑蛋牛肉粥和皮蛋瘦肉粥，是很正港經典粥品。台灣人的粥，基本上都是飯湯，例如台南府城有名的海產粥，就是把飯和各種海產煮成一碗湯。海產粥是豪華版的飯湯，兒時鄉居生活裡的飯湯簡樸多了，基本上是剩飯的再利用，隨便加點蔬菜，就煮成一大鍋蔬菜飯湯，就是全家人的一餐。

我對飯湯最熟悉不過了。我的父母都是公教人員，吃配給米，是庫存許久的白米，印象中都是再來米。因為不新鮮，有霉味和小黑蟲，吃起來沒什麼米香，第一餐還好，剩飯吃起來就只是果腹而已。所以小時候總覺得別人家的飯好吃，因為別人家都吃蓬來米，只有我家吃配給米。

剩飯儘管難吃，在那物力維艱的1970s，倒掉剩飯會天打雷劈，來世轉生為乞丐，這時祖母和媽媽的作法就是煮飯湯。蔬菜飯湯什麼都能加，出筍的季節就做成竹筍飯湯。筍子貴的時候就加四季豆或龍葵，最便宜的蔬菜則是絲瓜，有時候加一點肉絲增添一點肉味，沒肉絲就素素的一鍋蔬菜飯湯，我們照吃不誤，人們普遍不富裕的年代，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飯湯就成了我的鄉愁料理。今天心血來潮，特別煮了一鍋絲瓜飯湯，用來緬懷祖母。祖母是不識字的農婦，十分節儉，也談不上手藝，買一條最便宜的絲瓜煮剩飯是她的絕活。那時候吃得苦不堪言，甚至還立下毒誓，等我長大能賺錢，絕不再吃絲瓜飯湯。

時代不一樣了，我的絲瓜飯湯當然不是剩飯，是用上好的泰國米煮成飯，再另煮一鍋絲瓜湯，再把白飯倒進去攪拌至勻，調味之後灑一點胡椒粉就起鍋。不過今天比較特別，因為稍早採到幾朵雞肉絲菇，沒法做成一道菇菇料理，把菇菇加進飯湯倒是好主意。沒想到雞肉絲菇和絲瓜極搭，混在一起煮飯湯還真可口。於是，這就是我今天的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