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ice  

多年後重看希臘電影《香料共和國》(A Touch of Spice, 2003)感觸更加深刻,因為它正是一部希臘版的《灣生回家》,說的是一群被故鄉遣返祖國的希臘人,他們從此受著祖國與故鄉分裂的痛苦。奇妙的是,本片以食物和香料來說故事,全片彌漫著土耳其的香料,希臘的料理,與外公的香料哲學,是一部美妙之至的電影。

小男童凡尼斯出生在土耳其伊斯坦堡,爸爸是希臘人,媽媽是土其其人。凡尼斯的外公開了一家香料店,他的童年就在香料店的閣樓上渡過。有客上門,外公有時也會傳授一些料理秘訣,凡尼斯每天偷聽外公的香料秘笈,不知不覺也學了一身功夫。有一天,他聽到外公告訴女客,在肉丸裡加肉桂,是對良人說「我願意」的含蓄方式。

於是有一天,他趁媽媽不注意,就悄悄在媽媽的肉丸裡加了肉桂粉。誰知道爸爸不喜歡加肉桂的肉丸,凡尼斯的加料之舉意外引發了父母的爭吵。這看似一個生活小插曲,其實都醞含了不同民族之間的食物文化養成以及口味偏好。

凡尼斯父母雙方的家族經常聚會,一聚會就是美食大集合,連跑船的舅舅都常帶回海外的鍋具。婆婆媽媽們看到舶來的鍋具,都彷彿得到了什麼絕世珍寶。

有一天,外公的香料店來了一個美麗的土耳其小女孩珊美,凡尼斯愛上了她。從此,小珊美常拜訪香料店的閣樓,兩小無猜總是玩著辦桌的家家酒。

快樂的童年總是不長久,土希關係日益緊張,直到兩國因賽普路斯問題交惡,土耳其宣佈遣返境內的希臘公民,而且只准其攜帶隨身行李,其餘財產一律充公。凡尼斯一家終於被迫和外公分離,兩手空空被遣回雅典。

回到雅典的凡尼斯一家人被同胞視為異邦人,他們說著帶有奇怪口音的希臘語,上小學的凡尼斯老是把希臘民族英雄的名字唸得很奇怪,他不跟男生玩,只和女生玩著煑飯的遊戲,還常常半夜關在家裡的廚房裡煮炊。適應不良的凡尼斯成了師長眼中的問題兒童,也引發了家庭問題。也許,小男孩不斷的用煮炊的方式來想念伊斯坦堡和外公的香料吧?

隨著時光的流逝,這群希臘人的適應問題看似消弭了,其實只是化明為暗,躲在暗處無時啃噬他們的心靈。外公幾次說要來雅典探望凡尼斯一家,卻每次都因故黃牛,大家一次又一次地期待,又一次一次地大失所望,只有凡尼斯的爸爸自始自終都知道外公根本不會來。他淚流滿面地訴說,若不是被遣返,他也不想離開伊斯坦堡,只有回到雅典,他才明白原來只有明信片上的祖國才顯得美麗。這一幕告訴世人,這一家人雖然回到了國籍上的祖國,靈魂卻從此漂泊著。

童年和外公分離,詎料卻成了死別。成人後的凡尼斯回到伊斯坦堡再次看到外公時,他已瀕臨彌留狀態。再次回到伊斯場堡時,故鄉已成了異鄉,他和土耳其人說著英文,連再次和珊美重逢,兩人也是以英文交談。

再次觀賞本片時,我想起了那群灣生爺爺和奶奶,他們應該也像凡尼斯一家人一般,因遣返而產生人生的斷裂,而回到祖國之後的生活,其實是尋求自我修補的過程。他們是一群被歷史所犧牲的小人物,因抵擋不了歷史,只能在歷史的洪流裡隨波逐流,各憑本事勉力求生。

說故事的方式有百百種,這原是一部題材很沉重的電影,但因編導團隊選擇以香料和美食切入,因而食物的美味和香料的芬芳完全中和了濃得化不開的國仇家恨,故事意旨好看好消化,看完只留下淡淡的惆悵和久久不去的餘韻。

可惜因空間和文化的距離,有些內容依然有些難懂。例如,外公曾陪小凡尼斯上伊斯坦堡的東正教堂,看起來外公似乎是東正教徒;但凡尼斯一家被遣返後,外公第一次說要來,凡尼斯半夜替外公做了一道齋菜,理由是外公正在齌戒,這樣看來似乎又暗示外公是穆斯林。那麼外公一家的宗教背景是回教或是東正教呢?

再者,凡尼斯兒時和外公及珊美語言相通,何以長大後和珊美重逢卻是說英文呢?那麼凡尼斯兒時和珊美說的究竟是哪一種語言?這些疑問其實都是電影裡的關鍵密碼,可惜,這一切對台灣人都太陌生了,而陌生就會妨礙接收電影所要傳達的訊息。這是觀賞本片小小的缺憾。

 

PS..我事後回想,凡尼斯兒時和外公及珊美應該是說著土耳其語,但遣返後日久生疏而遺忘了兒時的母語,以致成人後和珊美重逢,只好講英文。至於東正教堂一幕,可能外公疼孫子,特地帶他去看東正教堂,也顯示那時候的穆斯林和希臘的東正教徒關係和諧,沒那麼排斥異教徒。關於上述情節,只能說是導演不夠體恤文化關係遙遠的外國觀眾,以為歐洲人能看懂的細節亞洲人也能看懂。導演如果能給亞洲觀眾多留一些線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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