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賽克女郎

時不時會在網路上看到某某人的榴槤樹開花結果的報導，最知名的莫過於屏東市的陳醫師與潮州的榴槤柱。奇怪的是，市面上總不見蹤影，向市場的榴槤商家打聽也問不出所以然。詎料吾友瑪麗詠神通廣大，說她連繫上台東一位農友，運氣好今年冬天就能吃到本土種植的台灣榴槤。我連忙要她幫我也訂一顆。

等了好久，一月上旬終於到貨，別說是開箱的時刻，光是接到出貨通知，那種興奮的心情就難以言喻，雖然它的售價高到嚇人，但為了一圓親嚐本土榴槤的心願，也忍痛買了。

我愛上榴槤的滋味，起因於1990s旅居馬來西亞。當時我們有一個英裔朋友H，他的祖上是殖民時期的大馬種植商，我們旅居大馬期間，他在雲頂高原的半山腰有一片產業，種了不少名種榴槤。

某年我們應邀去他的農場做客，除了享用一頓由他的印度裔管家料理的咖哩雞香飯，更是有幸品嘗他所種植的榴槤果實。只記得H的馬來伴侶一打開榴槤，總先湊過鼻子聞聞，沒咖啡味的就丟在一旁，再繼續開下一個，直到他認定這個果實彌漫濃濃的咖啡香。我那時候才明白，對大馬的榴槤迷來說，頂級榴槤必須要有咖啡味，也就是聞起來吃起來都要有咖啡的香味和苦味。

那個下午，我們就坐在農園的亭子裡分享各式榴槤，然後看著前方山坡上的猴群也蹲坐在榴槤樹的高枝上儘情享用H的果實。我們與猴群彼此打量，並一直在討論猴子赤手空拳，到底是如何開榴槤？難道猴子已經懂得使用石器？是用尖銳的石頭敲開果實？或者是挑選已經成熟的果實，然後用力往下丟，讓果皮破裂？

榴槤成熟時，會從枝幹掉落，農民多會事先綁住，或在下方佈網接住。而且榴槤只會在夜間成熟，白天不會，所以我住大馬四年半，沒聽說有人被榴槤砸傷。 

目前台灣開始採收的榴槤樹都是果農二、三十年前所種下，因為當時還無法取得嫁接枝條，果農乃用最原始的方法，將吃果得來的種籽拿去種。這種由種籽長出來的苗木稱為實生苗，有別於嫁接了成熟枝條的嫁接苗。後者可以縮短開花結果的時程。

在馬來西亞，實生榴槤樹號稱十年以上可以開花結果，但因台灣緯度較高，有長達三個月的冬天，因此在最南端的屏東，實生樹至少要15年才會結果；台中則據稱要25年。更何況，台灣多的是只開花不結果的榴槤樹，原因不明。

其實台灣最不利榴槤生長的氣候條件除了寒冷，更糟的是強颱，每年的颱風不知道已經摧殘掉多少樹大招風的榴槤，其中還有不少是已經生果的，榴槤在台生存環境的險峻可見一斑。

因台灣只向泰國進口鮮果，早期果農所種下的榴槤都來自泰國，故目前收成的都是泰國品種。好消息是，目前苗木市場已經出現名種嫁接苗，包括泰國與馬來西亞的頂尖品種，希望各地很快就會傳來捷報，消費者可以吃到較平價的榴槤。

至於這顆本土榴槤，它幾乎沒有榴槤的氣味，以致瑪麗詠和送貨員出現了如下對話：

瑪麗詠：「貨主說您早上送了一箱榴槤過來？」

送貨員：「不是榴槤，是一箱水果啦。」可見送貨員完全沒嗅到榴槤的氣味。

瑪麗詠：「蛤？也對啦，是水果沒錯啦。」

我和瑪麗詠打開箱子時，真的沒有榴槤味，只有打開果皮之後，才有些許榴槤味透出，不像一般進口榴槤100公尺外就氣味四溢了。除此之外，它也沒有進口榴槤那麼甜，但是對於不太嗜甜的我來說，這種甜度是可口的；總的來說，它的美味程度同於我們在市面上買到的一顆好吃的金枕頭（有時也會買到難吃的），在它的等級裡算是滿好吃的，差別只在於果肉的口感。

榴槤有後熟性，進口榴槤都是七、八分熟即採下，運送到台灣剛好成熟。由於後熟性也是一種自然的熟成，就好像木瓜的果皮開始轉黃時，就採下來放到全黃一樣，不是人工催熟，對風味沒有很大影響。

我們平日買榴槤，多會挑選外殼有小裂縫者，以確保它已成熟。我後來知道有裂縫是過熟的，其果肉多半軟軟水水。這顆在欉黃的果實聽瑪麗詠說是在蒂落後的24小時內寄出，到手時正適合食用，難怪吃起來質地綿稠，有紮實感，而非軟軟水水。

但好吃歸好吃，兩者價格實在過於懸殊，橫豎進口榴槤也有好風味的，只是口感有差而已，預算有限的話，買顆進口金枕頭來解解饞就好，經濟又實惠。 

 
02.   台東榴槤母樹照。果農要防小偷和潑猴，又要便於採收，如此層層防護道出台農栽種榴槤大不易

 
03.   出貨圖之一。榴槤果熟蒂落

 
04.   出貨圖之二，秤重。榴槤是以重量計價

 
05.   出貨圖之三，裝箱宅配

 
06.   我和瑪麗詠拿著主廚刀輪流砍，又合力掰了半天，才打開一個果廂。

 
07.   第二個果廂

 
08.   開到第三個果廂時，這兩瓣果肉竟有咖啡氣味，雖然苦味不明顯。我是不是錯覺？

 
09.   第四個果廂。我覺得也有咖啡味，但瑪麗詠說她吃到的那一瓣沒有

 
10.   第四和第五果廂的果肉，我覺得也有咖啡味，但瑪麗詠說沒有，我是不是想念咖啡味的榴槤想瘋了？

 
11.   這顆榴槤總共5個果廂，9.5 瓣，子大肉多。九粒種子只有一粒是扁的，其餘皆大而飽滿。

雖然我是無產階級，看在種子飽滿的份上，我決定拿來種種看，橫豎是趣味種植，當成盆栽欣賞也不錯，何況它來自一棵完全馴化的榴槤母樹，其種籽必定較進口榴槤的種子耐寒抗病。再說，世事難料，說不定某日我突然接到通知，說一個遠方素未謀面的遠房親戚留了一筆20甲地的遺產給我（哈哈，兒時翻譯小說看太多了），那時候我就有種不完的地了。

可惜榴槤實生苗結果時程需18~25年（北部可能更長），需要耐心，還要活得夠久。總之，種植象徵種下希望，但願25年後我可以請大家吃榴槤，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