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賽克女郎

今年夏天我的法國假期多了一個愛爾蘭之旅，我和家長應他幾十年老友強克勞德與約瑟芬夫婦之邀，將赴愛爾蘭與他們共渡一週假期。愛爾蘭的房子是約瑟芬的，她已經吆喝我們去愛爾蘭好幾年，總是因故沒有成行，也許有感於人生苦短吧，今年家長終於決定赴愛爾蘭與他們共聚。

約瑟芬是查理．卓別林的女兒，她的母親鄔娜是諾貝爾文學獎及美國普立茲獎得主、美國劇作家尤金．歐尼爾的女兒。鄔娜是卓別林的第四任妻子，十七歲那年她原與美國青年作家沙林傑交往，隨後遇見了時年 53 歲的卓別林，乃與卓別林墜入愛河，並決定嫁給卓別林為妻。

這樁戀情令歐尼爾十分震怒，卓別林不但與鄔娜相差 36 歲，而且只小他一歲。卻知愛情沒有年齡的藩籬，隖娜不顧父親的反對，十八歲那年，即 1943 毅然和卓別林結婚，歐尼爾憤而與鄔娜切斷關係。 

沙林傑隨後寫下名著〈麥田捕手〉，名留美國文學史。這些年沙林傑的研究者對於他早年與鄔娜這段戀情頗有興趣。記得某年在約瑟芬巴黎的家中吃晚餐，還談到她母親早年這段戀情，以及兩人往來的書信，不過時隔已久，我已不記得當時我們談話的詳細內容。家長是資深文藝青年，我是文藝歐巴桑，談起沙林傑自然是話題泉湧，只是時間真的太久了，記憶不可靠，不能憑印象亂說一通。

（卓別林與鄔娜的六個孩子，左一為加拉定，右二為約瑟芬） 

家長和約瑟芬夫婦是三十多年的朋友，我和他們相識則是這十幾年來的事情。1991年約瑟芬夫婦赴印度旅遊，由於沒來過台灣，應家長之邀，他們專程將旅途延長到台北，並下榻我家。當時家長擔任法國在台協會副主任，經他出面與電影圖書館接洽，她曾在台北會見卓別林的影迷。記得那場座談會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杯杯，用著流利的英文細數卓別林電影的種種，約瑟芬非常的開心，沒想到距離法國這麼遙遠的台灣，他父親竟然擁有這麼多粉絲。   

2006年她赴日本京都參加「日本卓別林協會」的研討會，會後又來到台北，也下榻我家。不過那一趟是低調的私人行程，不讓新聞界知道，因此我誰也沒說。約瑟芬現任「卓別林基金會」執行長，主要的工作之一是追查版權的侵害。那次來台，某日我帶她去永康街的「游藝舖」閒逛，恰巧在二樓看見一張卓別林的海報。店裡的少女售貨員看她一直在欣賞那張海報，就娓娓談起那張海報，說是取自卓別林的電影「孤兒流浪記」還很開心說著電影的劇情。

約瑟芬顯然很高興，橫豎回法國總要帶點伴手，於是不看價錢就抓了好幾條店裡的喀什米爾羊毛圍巾，一結賬就好幾萬。女孩看她如此出手，嚇了一跳，就悄聲問我她是誰？我說，她是卓別林的女兒，女孩只應了一聲喔，以為我在唬爛。

約瑟芬的出現和出手在店裡引起一陣喧嘩，結賬後我們走出商店，另一個女售貨員就跑過來問那位少女店員說，她是誰？少女售貨員高聲回答說：「她說她是卓別林的女兒。」我當然聽出這女孩的口吻，她顯然認定我在誑她。

我於是玩笑著對約瑟芬說，為了證明妳的身份，我們回去抓那張海報。約瑟芬笑著拍我一下，不當一回事。說真的，來到距離法國這麼遙遠的世界，竟然還有一個年輕女孩認識卓別林，她很開心，哪會計較那張海報？

約瑟芬少女時代也闖過星河，曾主演 1976 年版的〈傑克開膛手〉，不過她從影時間短暫。倒是她的大姐加拉定還在星河浮沈。加拉定曾在〈齊瓦哥醫生〉有吃重的演出。 

（海報上的女郎就是約瑟芬，她現在的樣子一點沒變，只是多了歲月的痕跡） 

（齊瓦哥醫生裡的加拉定） 

尤金．歐尼爾是愛爾蘭裔美國人，鄔娜當然也是美國人，卓別林則是英國人。約瑟芬本身是在瑞士長大，受法文教育，是完美的英法雙語。她的夫婿強克勞德是法國人類學家，夫婦長期定居巴黎。她喜歡愛爾蘭，多年前在愛爾蘭買了一個房子，每年夏天都會去小住一陣子。這些年她一直要我們去愛爾蘭和他們共渡幾天，我和家長都沒去過愛爾蘭，今年他終於心動了，我對愛爾蘭也好奇，今天拿到了愛爾蘭簽証，心情的興奮可以想見，特別寫文詔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