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賽克女郎

最近有不少同學和同世代的友人紛紛表達希望在退休後買一塊農地過鄉居生活的願望，老實說，這鄉居夢我老早就做過了，現在還持續夢想中。不過一來我沒有購買農地的經濟實力，也深知回歸山林對於此刻的我已經顯得不切實際（詳細理由請參閱前文《我的陽台田園夢》），於是我找到一個妥協的生活方式──在城市裡過鄉村生活。

實現田園夢有一個前提要件：你必須財力雄厚，可以請人長期照顧你鄉下的房子，舉凡除草、房屋內部的檢修等等，都一併代勞，如此一來，你隨時都可以下鄉小住，而房子永遠都處於可居住的狀態迎接你。否則，你就是必須抱著一去不回頭的決心，定居鄉下，從此忘了都市裡的十里洋場。

我對都市中毒太深，很依賴大都會繁複的生活機能，既無龐大財力在鄉下建屋、並聘請專人照料，也無紮根鄉野的決心，鄉居生活只能悄悄放在心裡，永遠供做夢用途。只要不實現，夢想永遠是美好的。

這日大清早約五時許經過社區一條巷弄，碰巧看見主人拿著塑膠瓶在給高處的蔬菜澆水，終於解了我心中的大惑。多次經過這裡，我每望著大門門楣上的蔬菜盆栽，心裡都不解地想著，種這麼高，如何澆水啊？答案終於揭曉了：主人每天大清早架了梯子爬上去澆水。（見首圖）

   
（這些蔬菜盆栽都擺在、或掛在圍牆上，很有巧思吧？）

新奇之下，經過主人的同意，他讓我爬上梯子拍照。小聊一下，才知道主人來自鄉下，身上流著種作人的血液，既然這塊空地荒廢已久，他就利用空地的有限空間，以不侵犯地主土地所有權的方式，在圍牆和門楣上種了一些蔬菜盆栽。除此之外，他還在圍牆內的空地種了三棵木瓜樹呢。他還很自豪地告訴我，他的茄子已經收成了六條，外加兩條黃瓜。哇，這在台北極精華的大安區還真是一大盛事呢。我告訴他，以這塊地皮的身價，他種出來的茄子和黃瓜，料不定是全台灣身價最高的蔬菜呢。

鄉下人就是鄉下人，來到首都的大安區，還是鄉下人，看到土地就有種作的慾望。我何嘗不是如此？連沒有土地，我都利用陽台種菜呢，君不見我陣容龐大的陽台農園，蔬果是如何地自生自滅？誰叫我空有田園夢，而無實踐力呢？那些「思想的巨人、行動的侏儒」聽說都是這樣的。多虧五樓鄰居家的菲籍管家愛麗莎閒來幫我澆澆水，才免於讓我的盆栽們乾涸而死。我種的看天田能有收成，都要感謝愛麗莎。好囉，來看看我如何在城市過鄉村生活：

   
（我陽台農園的香水檸檬）

  
（檸檬收成囉）

一、首先，當然是我的陽台農園囉，我的香水檸檬樹多虧愛麗莎勤澆灌，今年的收成比往年好。去年結了十二顆，收成六顆（其他六顆不翼而飛，沒辦法，農園位於頂樓陽台，形同公共空間，能收成六顆偷笑了）；今年結了二十幾顆，都已經收成五六顆了，樹上還有不少。

 盆栽裡照樣長龍葵和昭和草，我每隔一段時間就去收割，今年以來已經吃過不少陽台自生的野菜了，雖然我誇稱陽台野菜有機無農藥，家長卻老是澆我冷水，說是充滿城市廢氣，不怎麼捧場。沒辦法，野菜事關童年的記憶和情感，缺乏這種記憶和情感，野菜的美味指數很難說服他。

當然，野外踏青遇見好吃的野菜，我也會採集回來做料理。要享受野菜並不難，你首先要認識這些野菜，要認識也不難，你首先要買幾本野菜工具書，這裡姑且介紹兩本，都滿實用。至於我的野菜生活，詳見「野菜好滋味」一欄。

   
（頂樓陽台上的小構樹，竟然結果了耶！）

二、另外，這座頂樓陽台最近給了我一個小小的驚喜。話說，透過閱讀野菜書，我認識了構樹果這種野果，雖然我來自鄉下，也常在野外見到構樹，卻不知道構樹果是可食的野果。手邊的野菜書將它拿來做果醬和車輪餅，看起來甜美無比，我對構樹果自然有無限嚮往。

最近整理陽台農園時，發現陽台邊上長了幾棵構樹的小樹苗，不知道它已經在這裡長多久了。由於構樹有雌雄之分，雌構樹才會長構樹果，然而要等到能夠分辨男女，不知要等幾年，因此沒特別去搭理它，甚至也沒幫它澆過水。誰知道六月中旬的某日，赫然發現這棵小樹苗結了構樹果！歐買嘎，這樣的小樹能結果？我真是心想事成耶，才想著不知幾時才能在野外採到構樹果，說著說著它就長在我家的頂樓陽台，而且低矮得垂手可採。

   
（紅色就是成熟了，趕快採下來試吃）

君不知新店和美山長了多棵構樹，盛夏時節總是掉了滿地構樹果，可惜構樹高聳，我每去和美山踏青，也只能望著高處的構樹果興嘆，恨不得身邊有個爬上去採摘的梯子。如今踏破鐵鞋無數覓，我趕緊採了一顆試吃。誰知道它淡而無味，完全沒有想像中的甜美，頗是失望，哎，還是留給小鳥吃吧。不管如何，已經吃過自採的構樹果，也完成心中的願望，可以無憾了。

   
（特別撿回幾顆松鼠啃過的芒果，證明是公園撿回來，不是超市買的）

三、再來就是盛夏時節最甜蜜的水果──芒果。由於往年的這個時候，我通常是與家長在法國拜訪親友，無緣享受台灣的盛夏，自然也錯過了芒果的產期。我所居住的大安區以及大安森林公園有幾棵芒果樹，有的是土芒果，有的是品種不明的野芒果。六七月正是芒果成熟的季節，我平日往來的路徑偶見成熟掉落的果實，時不時能撿到一顆，那種撿獲芒果的喜悅，彌補了我兒時看同伴撿拾芒果的眼紅。因此每次途經這幾處有芒果的地方，心裡總是充滿期待，不知道地上是否正有一顆掉落的成熟芒果，等待我去撿拾。

當然，由於大安森林公園松鼠眾多，成熟的芒果多為松鼠所專享，要在大安公園撿到一顆完整的果實並不容易。我這時又想起不少人畜共通的致命傳染病，都是從野生動物身上傳來，例如傳自非洲綠猿的愛滋病，與得自廣東果子狸的Sars，希望不要有得自大安森林公園松鼠的疾病才好。於是為芒果們拍過照片，留下倩影後，就把那幾顆松鼠啃過的芒果丟棄了，還特別把垃圾袋的封口綁緊些。不要以為自然有機就是好，大自然生機無限，也充滿致命的細菌和病毒啊。

   
（試試看你認識幾種野菇？黑色是野生木耳，左邊那朵是蟻巢傘，其它是巨大口蘑[野生金福菇]）

四、最後當然就是我最鍾愛的野外活動：採野菇。踏青兼採菇果真是健康無比的活動，歐洲人興好此道數百年了，在台灣還風氣不興，除了南部鄉間農人會在盛夏的雨後採集蟻巢傘（雞肉絲菇）以外。感謝我身上的鄉下人基因與兒時的雞肉雞菇的回憶，一遇見了歐洲人的採菇風尚，我體內的採菇基因也被喚醒了。

從前無緣享受採集蟻巢傘的樂趣，因為盛夏的此時，我通常是在法國的森林裡採集牛肝菌，今年因故取消夏天的法國假期，我索性穿梭台北郊山尋菇，成果果然豐碩。採集成果，詳見「台灣尋菇」一欄。

誰說住在城市，就活該只能當個對草木無知的都市聳？要過鄉村生活其實很簡單，你並不一定要有很多空閒，但你首先必須認識大自然以及蟲魚草木，這時，周末野外踏青，只要你多留意週邊腳下，說不定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得到大自然送給你的好禮物。